秦川没有打扰老人，在一旁安静等候。
良久，老人长呼一口气，平静下来，转头看向秦川。
“少年人，聊会？”
秦川点点头。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坐在青山小学前的石墩上。
老人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包“碧峰”。
“来一根？”
秦川摆摆手，“不用，您抽就行。”
“呼～”
老人吐出烟圈，缓缓说道。
“年轻人，或者应该叫你试炼者，你是怎么发现我其实就是那辆大巴车？”
秦川想了想。
“一开始就有些发现，我有一项天赋，能看到周围生物的生命强度，会以血条的方式显示出来。”
“但我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小地图上，大巴车竟然也有血条。”
“那时起，我就怀疑，这辆大巴是一个生命体变化而成。”
“后来在服务区，大巴车的伤痕自己痊愈，在雪岭前明明没有空调却有暖气出来，想必都是您的能力吧？”
老人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就是那辆大巴，也有几项微弱的能力，比如自愈、取暖，但即使我用出浑身解数，我释放的那点温暖，也远远比不上寒冷侵蚀的速度。”
“既然你连我是大巴车都知道，那也应该能猜出......”
“其实我才是这一层高塔里，囚禁的妖魔吧？”
他看向秦川，问道。
“......猜到了一些。”
秦川点点头，犹豫片刻。
“您要是不介意，能说说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老人猛吸了一口香烟，缓缓说道。
“来到这座锁妖塔里，自然是因为我......有罪！”
他试着回忆一些事情，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们的家乡叫做崖山，四周都是山岭，百姓们住在高山上，生活本就艰苦的，又都散落在不同山头。”
“山路艰险，山民吃饱尚且困难，更别提什么孩子的教育。”
“后来政府给大山修了公路，又在群山脚下的镇子上办了座‘青山小学’，并承诺上学的孩子包吃包住，免除一切费用。”
“之后家长才渐渐愿意让孩子走出大山去学堂，由我这个校长兼职大巴司机每年开学前统一接送孩子。”
“但就在新学期开始前几天，我......实在太忙了，几天几夜为了置办新的书本、文具而奔走，最后去接他们时，十分疲累。”
老人不禁闭上了眼睛，声音颤抖。
“最后......我在开车的时候打起瞌睡，方向盘打偏，坠下了山崖！”
老人双拳紧握，呼吸急促，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让我这二十二个花朵般的孩子们命丧荒山，连魂魄都无法安息，我......我有罪啊！！”
“高塔将我囚禁在这里，把我变成大巴车，只有到达青山小学，我才能恢复人的身体。”
秦川没有出声，而是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
“咳咳！”
老人咳嗽了几声，终于停了下来，他熄灭手中的烟头说道。
“不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吧......”
他的眼里浮起一丝困惑。
“以你的观察力，应该能发现吧。”
“这一层你所遭遇的所有异常，都是源自大巴车上，我这二十二个尚未安息的学生灵魂。”
秦川听到老人的询问，点了点头。
“的确，我也发现了这一点。”
“第二次危机事件前，我曾下车去河边寻找宝箱，发现一直提醒危机事件的红字消失了。”
“再联想我刚进入高塔时，系统的播报：黑夜将在一个月后降临。”
“整个的旅程虽然远，但是一路开车的话，也无非就是十多个小时左右。”
“所以，这一层高塔，系统给的简易通关方法，大概就是放弃大巴车和车上的孩子，一路沿着图纸步行过来。”
“只要离开了大巴车，远离了学生们，恐怕服务区只是正常的服务区，雪岭也只是有些寒冷的山岭，包括最后的羊角老师，也不会在路口等着我们。”
“就奈河要麻烦一些，要损失部分的记忆来游泳渡河。”
“我想，不管是主动发现了这一点，还是被危机事件逼迫，很多试炼者最终都会放弃孩子们，一路步行到青山小学吧。”
老人专注的听着秦川的话，微微颔首。
“你说的对，如果没有孩子们异常却纯洁的灵魂吸引，这一路上不会有任何的异样。”
“但是你，却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依然不放弃孩子们，冒着越来越高的风险克服一次次危机事件，最后把他们送到青山小学。”
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烟灰，最后朝着秦川鞠了一躬。
“我老人家......感谢你！”
秦川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十数个小时，但是我也是这些孩子们的老师，。”
他想起和孩子们一起唱歌，一起吐槽学校趣事的种种场景，开心笑道。
“没有老师会放弃自己的学生，您不也是这样吗？”
他看向老人，面带笑意。
老人先前说过，高塔将他变作大巴，只有到达青山小学，他才可以复归人形。
但却没有要求老人一定要将孩子们带来。
即使变成大巴，他仍然有些神通，恐怕自己行驶过来也不是难事。
然而他没有。
离开他的孩子们，立刻就会被恶魔循着灵魂的香味找到，再吃干抹尽。
他没有放弃每一个孩子，一次次从崖山村出发，一路上经历落石、野兽袭击、诡异服务区等等危机。
高塔给妖魔的惩罚，常常包括了轮回惩罚。
他一遍遍带着孩子们出发，一遍遍在路途中央被落石砸死，被其他猛兽围殴而亡。
但他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直到秦川到来。
试炼者，既是妖魔的行刑人，也是他的解放者。
终于，秦川将孩子们成功的护送到了终点，而他，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执念。
秦川诧异的看着他，老人的身形越来越淡。
“你要......走了？”
他开口问道。
“恩，孩子们已经平安送到，我这个老头，也到了该魂飞魄散的时候了。”
老人说道，笑着将没有抽完的“碧峰”烟塞到秦川手里。
“老头我身上没什么东西，就这个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说完，他大声笑道，嘴里哼起歌谣。
“云对虹雨对光
鸟语对花香
天边对崖上
柴门对轩窗......”
在歌声中，他的身躯化成点点微光，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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