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意料之外，罗敏敏居然摇了摇头，满脸鄙夷地看着他。
“爸爸是商人，罗家所有的人都是他的‘商品’。子女的婚姻是他最好的买卖。大哥如此，大姐如此，所有人……哦，除了那个逃到日本去的二哥，还有你这个‘野种’，没有人觉得这个有什么不正常的。”
罗敏敏理所当然地说道，“嫁给傅家明，我心甘情愿的。能够为爸爸的商行做贡献，是我作为他的女儿理应做的事情。”
这回轮到罗夏至叹为观止了。
好吧，他的思想可能还是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那你为什么……你不是自愿的么？”
“你以为傅家明是什么好人？我的公公又是什么好人？你也应该听说了吧，我这边才被抓起来，他就跟我离婚了。你觉得我平时在傅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罗敏敏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每天都活在地狱里，你们都看不出来么？”
“这……我只看到五姐一天到晚和丈夫、婆婆吵架之后跑回娘家。”
罗夏至实话实话。
这位六姐姐每次回娘家都风风光光车接车送，打扮得又是山青水绿的，而且佳明姐夫很是疼爱她，每次回娘家都会让她带好些特产回来。尤其是有了阿宝之后，更是一副受宠少奶奶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她在婆家是受人欺凌的角色。
“我刚嫁进去的时候还好，好歹我是罗家的六小姐，嫁妆也多，他们家对我还算尊重……”
回想起那段曾经幸福的日子，罗敏敏扭曲的脸庞总算闪过一丝温暖怀念的表情，“刚开始家明也对我不错。我们是少年夫妻，不免缠绵些。但是他总是出差去国外……一来二去的，感情就开始疏远了。”
“再后来，傅家的生意就一年不如一年了。欧洲的生意基本上全部都结束了，只能去南洋那边跑商……家里亏了很多钱，我公公想要动用我的嫁妆——我出嫁的时候，爸爸给了我一百两黄金和全套的红木家具，他们都想拿走，用去填补亏空。”
“嫁妆……他们怎么会……”
罗夏至听了也皱眉。
根据民国律法，女子的嫁妆是她的私人产物，婆家是不能擅动的。
“我不肯，家明就打我。先是用手，然后是鞭子……我在罗家做了十八年的六小姐，爸爸都极少打我，他居然打我！他打了我，抢走了我的保险箱钥匙，把我存在里面的所有金子都拿走了……”
泪水从罗敏敏的脸颊滑落。
“那一次我哭着回家，我找到爸爸，跟他说家明欺负我。但是爸爸居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让我没事不要因为这种事情烦他。不仅爸爸这么说，我姆妈居然也跟着帮腔！”
她咬牙切齿道，“姆妈她以为我不知道么姐姐只要回娘家哭穷，她都二话不说用自己的私房钱补贴她，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呢？偏心！她太偏心了！”
罗夏至无话可说。
“那笔钱被抢走没多久，我公公他做生意又亏本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嫁妆给他们变卖了啊！”
罗敏敏摊开双手。
“他们让我回娘家找爸爸调头寸，说赚了钱很快就会还给他的。我硬着头皮去问爸爸要钱，结果爸爸直接回答我，说他早就看出傅家会亏本，他不做亏本的投资，就把我赶出来了。那天下着大雨，我就这样被赶出了我住了十九年的家，你知道么？哦，不，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在崇明岛上修养呢！”
罗夏至确实不知道，那时候他和顾翰林，还有笑笑还在岛上“义结金兰”呢。
“我回家后，告诉佳明我没有借到钱。那时候我浑身都湿透了，我冷极了，想要回房休息。你知道佳明他干了什么么？他骂我是废物，把我从楼梯上直接推下来，我从二楼一路滚到了一楼！”
罗敏敏站了起来，用带着镣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我一直到摔下来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血流了一地，我疼的浑身冒冷汗，傅家明怕真的出人命才把我送到医院里，还不准我告诉娘家的任何人！”
“怎么会……他们居然……”
罗夏至听得寒毛直竖，完全想不到那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甚至有些懦弱的六姐夫，居然会这样对待罗敏敏。
“你想不到吧，阿宝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被他们杀掉了。被我自己的爸爸，被这个孩子的爸爸，联手一起杀掉了！”
“所以……你杀爸爸，就是为了给那个流产的孩子报仇？”
罗夏至恍然大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找到机会的话，你不但要杀爸爸，要杀我，你还想杀了姐夫？”
“你们不该死么！”
罗敏敏咬着一口银牙，决绝地说道，“你还漏说了一个呢——还有我那个公公，他也该死！”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彻彻底底的疯子！谁惹到你，你就要杀人？！”
这简直太可怕了！
“疯子？你太小看我了。我说过了，罗家的人都是‘商人’，我们是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的。”
罗敏敏捂着嘴巴“咯咯咯”笑了。
“家明和我公公死了，傅家的家产就是阿宝的了。我是他的母亲，自然一切都交给我掌管。可惜啊……我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计划，就被抓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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