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以前在矿坑中留下的心理阴影吧。”
徐羡眉头舒展开了，事实上，他在第一次看见这个白衬衫的少年时，也总觉得他身上这件一尘不染的衣服和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那关于他的异能呢？也是你发掘出来的吗？”徐羡问道。
“嗯。”袁安志点了点头，道：“他十五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吧。”
“那也就是说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着他了？”
“也谈不上照顾，只是让他有吃有喝，有一个容身之地罢了。”
“那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徐羡看向袁安志道：“那不是守在你身边？”
袁安志笑了笑：“你应该早就发现了，那些曾经的同僚或学生，最后没有一个人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仅仅只是理念不合吗？可不论怎么看？都是你的理念更保守合理一些。”
袁安志苦笑着摇了摇头：“准确来说，应该是我脱离了他们，我并非他们背叛了我。”
“理念不合的原因吗？”
“这只是一方面而已。”袁安志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又道：“最主要的是，我曾经犯了一个错误，直接导致了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徐羡听闻这话，静静看着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但袁安志却很自然的将话头转到了那个年轻女子身上：“那个姑娘，是我八九年前的一个学生，那个时候我刚刚在工业区地下世界成立自己的协会。”
“机械教会吗？”徐羡问道。
“其实并没有这个名字，这只是那些劳工们传开的说法罢了，因为我能给他们提供的帮助，也仅仅只是这些罢了。”
徐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只有救赎人的地方，才能被称之为教会吧。”
袁安志似乎并没有听到徐羡说的话，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那时候，我也会收几个学习能力和天赋都非常出色的孩子亲自教导，她是其中十分出色的一个。”
“她叫什么名字？”
“春十五。”
“春十五？这是个什么名字？”
“她养母起的名字，因为捡到她的时候是春天的某个十五号，所以就起了一个这样的名字。”袁安志停顿了一下后，又接着道：
“她的养母我还见过，不过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肺部溃烂，走的很痛苦，当时她才十二岁。”
徐羡听闻，看向那个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不对劲的事情，于是转过头来看着袁安志问道：
“你的这三个学生都有异能，究竟是你刻意挖掘到的，还是你培养出来的？事情不会这么巧吧？”
袁安志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还有很多普普通通的学生，只是最后他们都没有活下来而已。”
“优胜劣汰吗？”徐羡眯了眯眼睛。
“不，不要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他们都很优秀。”袁安志的双手慢慢握成的拳头，表情痛苦地说道：“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的决断失误，害死了他们……”
徐羡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因为他看见袁安志的身上已经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阴影，这个问题一定会让他情绪崩溃的。
而且他先前也说过了，他脱离机械教会的最大原因，是他的失误酿成了一出惨痛的悲剧。
也就是说，这个悲剧指的是其他平常学生的死亡，而能够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可能也只有这几个异能者了。
半机器人的复活工作仍在进行当中，不过现在所有的机械小球都已经组装到躯体中去了，剩下的便是调试。
而根据袁安志的说法，至少需要24个小时以上，才能知道意识与躯体的协调程度能不能支撑他们重新站起来。
在等着那个白衣大褂的男子，哦，现在徐羡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赵冬青，在他给袁安志的双腿打上石膏板之后，徐羡也意识到，自己和卫雪傲两人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就目前来说，袁安志的这三个学生，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尊崇了，这一点从轮胎的表情上也能看出来。
小家伙对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看三人的表情，就跟看到卫雪傲时是一样的，满脸嫌弃加鄙视，没必要紧张，也没必要提防，更感觉不到威胁。
至于袁安志对自己的态度，目前来看无关紧要，因为从已掌握的信息上来看，他的思想境界和觉悟，远非常人可及，不夸张的说，甚至达到了半个圣人的地步。
当然，自己这一行，除了收复机械圣教的势力之外，还搞明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五年前的那场事故，还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变化，不是偶然的，一切都由某个意志在暗中操控。
或许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也完完全全在他的掌控之内。
而自己又应该如何选择呢？
遵照他的安排，做一枚合格的棋子，一步一步达成他的目的？
还是先苟住一波，暗地里提升自己的势力，等足够强大之后再掀桌子？
实现明显更倾向于后一条道路。
什么东临城的奠基者，什么调查员序列的开创者，什么S0，如果真的在意一个小人物的生离死别的话，又怎么会让自己经历这么多的苦难，目睹这么多的绝望呢？
还有那逻辑不通顺的“自己推翻自己”，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实验，或者是一场游戏，如果真有这种左右不同人格的博弈，又凭什么让自己来充当这个马前卒？
因此，即便袁安志他们推导出来的结论是正确的，徐羡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充当一颗棋子，就像他不会当机械圣教的吉祥物领袖一样。
而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广积粮缓称王”都是不会有错的。
从这一点上来说，袁安志的安排也确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现在的自己，实力还是太弱了，别说那些S级的调查员了，就连A级，自己都没有办法从容应付。
而最直观的则是，轮胎的进化之路仍然任重道远，吃下这么多的黑色阴影，到现在也只实体化了尾巴、牙齿和爪子，而且尾巴还只有骨头。
不过想到这里，徐羡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五年前，穹顶被砸出一个窟窿后，城内的精神力量呈指数级上涨，也开始慢慢出现了精神污染类怪异事件。
而那些精神污染类的怪异事件当中，不对，徐羡现在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能看到的那些黑色阴影，以及它们化形而成的怪物，其实就是精神力量的具体形态。
而轮胎又以捕食精神力量而发展壮大。
既然精神力量的增长和波动，背后有S0的推波助澜，那轮胎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首先看了看蹲坐在自己肩膀上正舔爪子的小家伙。
四目相对的时候，轮胎很傲娇地眯了眯眼，那表情就好像在说：
“这么看着本王，是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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