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不，还没有。记得我说的规则么？打中对方的额头算赢。”纪杨拿着那把沙漠之鹰在手中随意地把玩着，“我现在可还没有打中你的额头。”
“有意义么？我不是那种赖着不肯认输的人，输了就是输了。”
芳村沉声道。纪杨微微一笑，抬起枪口，对准了芳村扣动扳机。芳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颗将他的尊严与多年以来的自信打得粉碎的子弹。可他没听见枪响。
他诧异地睁开眼睛，愠怒道：
“你怎么还不开枪？你是在看不起我么？”
纪杨耸耸肩：
“抱歉啦，我没子弹了。我的这把枪一开始就只装了六发子弹，刚才已经全打完了。”
说罢，他卸下弹夹，展示给芳村看。里面确实空空如也，但芳村宁愿里面还有三发子弹。有时候真相比谎言更加伤人，若是还剩下三发子弹，芳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理解为，对方为了挽留他的尊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但现在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纪杨从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连他怎么开枪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料定了能躲开芳村的前四枪，而他一定会将后面的五枪一并射出，所以只留了六发子弹！
芳村颓然惨笑一声，把沙漠之鹰甩手丢在地上，坐回他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地，两眼出神地盯着电视上的猫和老鼠。电视上的对决永远有来有回，汤姆和杰瑞的故事永远不会迎来完结，但他不是。
他茫然摸起岸边调的那杯酒，砸吧着嘴巴将那两片薄荷叶咬进嘴里，像是一头老牛缓慢地咀嚼着草茎。良久，他转过眼来望着纪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我早知道我老得该退休了，但没想到这么老了。还是你太年轻？”
纪杨自若地说道：
“若是你还在巅峰期，我想我会准备两个弹夹的。”
芳村哈哈一笑：
“那就是各装三发子弹咯？”
纪杨也笑了：
“不，塞得满满的。”
芳村莞尔，猛地拍着躺椅扶手大笑起来，随手将那杯装着晶莹剔透的冰球的杯子丢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再度看向纪杨，眼神中已不见了开始时的轻蔑，而是棋逢对手般的欣赏。他大手一挥道：
“好吧！你们要出海，我就带着你们去！钱，我也不收了，到了海上遇见恶魔，我就不出手啦！”
纪杨欣喜道：
“不收钱了？这话真的假的？”
芳村横他一眼：
“我干走私活儿的，本来就不缺钱，收那点钱只是表明我的船不是谁都能上！你们有资格，钱自然不必收了。明天早上八点前来这找我，我带你们去港口，准备出发！”
纪杨与姬野对视一眼，笑嘻嘻地一拍掌，纪杨拿回那一手提包的钱，牛气哄哄地甩在姬野面前：
“女人，拿去花！”
师匠歪着脑袋凑到跟前：
“那我呢？拿到这些钱，我可是立了大功的哦？”
泽渡在一旁也眼睛冒星星。之前从苏联回来那趟，她想去逛街来着，被纪杨硬是拎回了地狱，这回终于可以放肆地大买一场了。
纪杨看着她们的兴奋劲，不由得悄悄擦了擦冷汗：
“……虽说如此，还是稍微留一点好。到了zg，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买呢，别只顾着现在，到时候又没钱了。”
岸边在一旁吐槽道：
“我们可不是去买东西旅游的，有的是事情要做。”
“那有什么啦，你看她们的样子，忍心把钱包收回来吗？”
纪杨满不在乎道。师匠只顾着偷偷地笑，姬野则更活泼一些，在那边夸下海口，要请她们吃遍东京所有说的上号的美食。趁着她们说得正欢，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地谈论个不停，纪杨拉着岸边走到一旁问道：
“话说，他刚才说的那句，要是遇见恶魔他就不出手了是什么意思？日本和zg不就隔着一个小小的海峡么？”
岸边捋了一把头发，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今年头发又变少了：
“你不会以为，他大费周章地出一趟海，只是从日本到zg走个来回吧？”
纪杨心中顿时一紧：
“什么意思？”
岸边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他现在是个做生意的，走一趟自然要把能走的地方都走一遍。现在要搞那些违禁药走私，日本这方面管得可严了，自然没必要冒着风险在日本卖。他乘坐私人小型远洋探险轮船先去马来群岛，那里有他的产业，在那儿换乘货轮，穿过马六甲海峡去印度进货，然后在东南亚的群岛之间卖出去。那儿管得相对松一些，然后去zg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合法玩意，回日本来卖。”
芳村又倒了一杯酒，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副手套戴上，摩挲着一块方冰。刚才的颓唐似乎转眼一扫而空，只是看他微微下垂的嘴角，可见他的心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满不在乎。他一边削冰块一边补充道：
“当然，你们不用跟我全程。到马来群岛那一块之后，我换乘货轮，你们可以让我的大副掌舵，带你们去zg。”
纪杨松了口气：
“也就是我们只需要到马来群岛，再到zg就可以了？”
“不错，”芳村点点头，狐疑道：
“问这些干嘛？海上的日子虽然有些颠簸，不过待上些时候你就会爱上它的！一出船舱，触目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纪杨打断了他激情洋溢的演讲，指着自己的鼻尖：
“抱歉啦，我晕船，到时候保准吐得稀里哗啦，打恶魔就别想了，说不定还得让你照顾呢。”
芳村被迫停了下来，呆呆地思考了一会，再度把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恶狠狠地道：
“艹！被你骗了！”
纪杨笑笑：
“你话都已经说了，饱经风霜的老船长，不至于说话不算话吧？”
岸边笑得尤为开心：
“老东西，骗了一辈子钱，这回终于也被骗了一回！”
懊悔归懊悔，芳村依旧遵守诺言，没收纪杨他们的钱。第二天一早，岸边开着他那见证了他与光熙爱恨情仇的老轿车，载着纪杨一行人再度来到了芳村的老宅。一位身穿燕尾服、管家模样的老人把他们带领到了芳村的车库里。
芳村早已在一辆外形彪悍的悍马上等待着，引擎宛若钢铁巨兽般凶猛地轰鸣着，比岸边那辆响了不知道多少倍。岸边嘀咕了一句“驾照都没有，还在这装叉”，引来一串哀鸣。
芳村却对此嗤之以鼻：
“有驾照不代表会开车，没驾照不代表不会开车！”
泽渡好奇地问道：
“那你不怕被查么？”
“当然不怕，因为我有司机。”
芳村老老实实地从驾驶位上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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