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闻序问她父母，“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吗？”
“没什么东西要带的，鼎城该有的东西，都有。”序序妈摆摆手, 说道：“你快去快回。”
序序爹却从房间里头出来，“序序，你回老家的话，那你就把我房间里头的那个胡须刀带来。”
“你也不嫌麻烦？”序序妈不乐意了，“老家的那个胡须刀，多少年没用了，都坏了吧。”
序序爹看向序序妈, 笑道：“哎呀, 那也不一定, 放在家里，倒真是浪费了，不如带来。”
序序妈不乐意地说，“就你不嫌麻烦。”
“序序都不嫌麻烦，就你话多。”
序序爹得意地看了序序妈一眼，然后转头告诉了闻序，胡须刀放置的具体位置。
“知道了。”闻序说道：“那我先睡了。”
“嗯嗯，你去睡吧，明天你自己开车回老家的话，要早一点。”
序序妈赶闻序去睡觉，然而, 在闻序打算关门的时候, 又叫住了闻序：
“对了对了，你要是回老家的话, 你就去咱家二楼, 把饭桶抱来。”
“？？？”
闻序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什么？”
序序妈拍着手掌, 说道：“饭桶呀，你从小吃到大的那个饭桶，你不记得了？”
“……记得。”
“切。”序序爹再一次从客厅路过，他边走边说：“拿胡须刀就说麻烦，去二楼拿饭桶就不麻烦了，你这人可真奇怪。”
“可是木桶饭好吃呀！”
序序妈跟着序序爹的脚步，进了房间，“再说把饭桶拿来，今年我们就可以在鼎城酿酒了。”
“嗯？”序序爹眼前一亮，“可以可以……”
随着房门关起，闻序听不清隔壁房间的对话了，她失笑地摇摇头，随之也关闭了房门。
——
闻序早晨从鼎城出发，回到老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十一点了。
她的老家，也在本省，不过不在鼎城市，而是在临市。
是临市下头的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不大, 由于村子建在山脚下，所以并不是像一整片在一起的, 而是像一条项链一样, 沿着山脚下建的。
这些房屋建得或早或晚，建得早点的，是木头房子，有些木头房间两侧建有黄土墙，更多的，则是没有的。
建得晚的，都是水泥砖房。它们错落地聚在一条蜿蜒的线上。
“序序？”
“你怎么回来了？”
闻序在坪上停车的时候，一位伯母惊讶地看着闻序，此时，她的肩膀上还扛着锄头，显然，刚从地里回来不久。
“回来拿点东西。”
闻序看着对方的目光，熟悉中透着陌生，陌生中，又带着熟悉。
说人话就是闻序她认得对方的脸，但心虚的是，她有些不确定该如何称呼对方。
是伯母？
还是姑婆？
小时候的闻序，在别人的眼里，她是一个老实孩子。
“老实”二字，现在差不多已经被玩坏了。
小时候闻序有幸早早地便得了这个评价。
有些人用这个词，是在夸她乖巧安静不爱惹麻烦，好带。
有些人用这个词，则是一种客气的评价。
这是因为闻序从小就有一个臭毛病，她不爱叫人。
以至于村子虽小，她却不能完全准确地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甚至，比她大五岁或小五岁的同村人，她都不能全部将名字与脸对上。
这或许有部分原因是她从小学开始，就寄宿在校的原因。
不过和她一样的同龄人也有几个，人家就不这样。
喊不出称呼，对于已经不是孩子的闻序来说，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没关系，她有其他准备。
她备了满满当当一后备箱的水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搞零售的。
她打开后备箱，抱出一箱，然后看向了扛着锄头的女人，“现在住哪里呀，上面家还是下面家？”
闻序虽然叫不出名字，但脸认识。
人家记人用名字记，她记人，用位置记。
眼前的这位老乡，在她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率先盖了水泥房。
但她的老房子也没有因此而废弃。
老房子是和大家一起建的，共用客厅，厨房连排的木头房子。
新房子虽好，但老房子热闹。
闻序中考前，这位老乡便是两边都住的状态。
果然礼多人不怪。
在一番固定程序的拉扯之后，这位老乡笑道：“走走走，没吃午饭吧，去姆姆家吃！”
很好！
这是一位伯母。
闻序跟着伯母去混了一顿饭，这会儿的她，脸皮已经比小时候厚了不知道多少倍。
于是很快，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闻家独苗苗家的独苗苗回来了。
好在闻序水果备得多，多送了几箱水果之后，闻序想办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苦笋我家有点呀，你伯伯那人吃不惯苦笋，我地里的笋子，年年都是浪费。你要的话，下午带上锄头，去我地里挖两天竹鞭。”
“甜笋去我家挖，我家有。”一位闻序应该喊哥的男子说道。
她就说嘛。
她现在的脸皮，已经是小时候的她，不能想象的厚度了。
但也不能全薅同村，她家自己也有山有地，虽然差不多荒废了，但村里流行种植的苗木，她爹年轻时也有种植。
闻序去自己家厨房后头掏了一把生锈的锄头，又去伯母家，借了一把刚磨不久的柴刀。
伯母太热情了，她见闻序的锄头太破旧了，慷慨拿出中午她抗的那把，说道：“用这把，你那把很久没有用，要用的话，也得磨一磨，先泡泡水。”
是的，锄头很久不用，不泡水的话，它容易罢工的。
要是没注意，铁具与木棍在空中给她表演当场分手，互相离弃的话，那挺危险的，容易砸到头。
闻序是不会推拒伯母的好意的。
她婉拒，然后她接过，她果真成为了小时候她所认为的那种虚伪的人。
伯母又道：“要让你哥跟你一块上山吗？你一女孩子，你敢上山吗？”
以前她不敢。
山上有坟。
但现在她已经敢了，不敢也得敢，她得做一些偷偷摸摸，不好见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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