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谢襄宁摇了摇头，“大人的酒量哪止于此。”
然而酒醉之人，多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的。
裴予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整壶的酒几乎已经见了底。他素来不贪杯，平日在外与同僚小聚也只喝几口就作罢。
至于酒量深浅，他实在也没探过底。
裴予叹了口气，将她手中的杯子也夺了过来。“进入休息吧。”
谢襄宁看了看右手，又看了看右手，都空空如也。她蓦的就有些难受，再看向裴予就多了两分埋怨：“大人……”
裴予揉了揉眉心，“你要不进去休息，我多的是法子叫你醒酒。”
这话果然是有威慑力。
他看见谢襄宁当即一怔，紧抿住了嘴。
“哇——”
是里屋传出了哭声，是衾儿。
裴予忍不住深吸了口气，此刻的谢襄宁是指望不上，他只得自行起身。自那一日小家伙尿在了自己身上，裴予对他就多有“忌惮”。
这些日子，至多也就是坐在衾儿旁边逗一逗。小家伙也乖觉，并不一味缠着他要抱。
今日却不知怎么的，往常法子不奏效了。
真是哭得人头都大了。
裴予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伸手将锦被里的小婴儿抱了出来。软软的一团，叫人在他面前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这样的情景，是裴予半个月前想都没想过的。
半个月……裴予眸色一黯。
时至今日，他同谢襄宁互换灵魂至今，已经足足半个月了。而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会结束，谁都不知道。
就是一辈子都换不回来，也是可能的。
“主上！”何姚的声音在厅堂外忽然响起，打断了裴予的失神。
裴予看了眼醉醺醺的谢襄宁，未免这位“裴世子”酒后失态暴露本性，她最好不要露面。思付片刻，他索性将两人一并送去了里屋。
站在院中的何姚见出来的不是他家主上，而是那位姑娘，也不意外。上前几步，压着声音道：“姑娘，这是主上要寻之人。”
裴予眯了眯没言语，来的是自己要寻之人？
莫非……
只见何姚身后之人穿了件灰色斗篷，遮头盖脸掩得十分严密。此刻他缓缓从后头走上前，抬手摘下风帽，抬起头望向前方。
这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年岁极大却是依然精神矍铄、步履如飞。刚才掩在斗篷下丝毫不显老态，就犹如是青年人一样。
“阿弥陀佛。”
无灯大师看着面前的“姑娘”，念了一句佛号。
裴予见已寻到此人，平日总疏漠平淡的脸上也终于闪过一丝喜色。“无灯大师。”
他上前，伸手示意老和尚随自己入厅堂说话。
何姚则自觉留在外头守着。
一进厅内，无灯大师就停下了脚步，望着前头姑娘得背影道：“裴小友。”
裴予当即一愣，在原地停驻了脚步，后背有些发僵。等平静了几息他才回过头，眉眼间依然有残留未消的震动：“大师刚才……唤我？”
当日求助无灯大师的那份信，裴予只说自己遇上了世间离奇之事，却并未说到是同人灵魂互换。
这世上除了谢襄宁，应当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事。
可……刚刚此人就清清楚楚喊了自己“裴小友”。
裴予有些不可置信，无灯大师难道一眼就已经看穿了？他虽认识此人已有数年，但却从不知他佛法高深至此。
“裴小友不必诧异，老衲已知你与谢六姑娘魂魄易转之事。”
无灯大师直接开口，随即又解下了一串碧绿翡翠手串递过去。“此物，可将魂魄镇于体内。”
裴予不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震乱的心神，才伸手接过了手串。
指腹抚过冰凉圆润的珠子，裴予缓缓参透此人话中深意。
——戴上这翡翠手串，就再不会发生魂魄易体之事。
可此刻最紧要之事，他该如何与谢襄宁将身子换回来，此人却是没说的。“寄之请教大师，如何能将我这魂魄回原本的身躯里去。”
无灯大师一脸高深莫测，“时机尚未到。”
裴予张了张口，再想追问，就看见大和尚闭着眼摇头，显然是不会再多说了。
既然强求不得，他也只好就此作罢。
“大师能来，令寄之十分高兴。”
无灯大师却道：“老衲今日来，专程为带一位小施主离开。”
小施主……衾儿？
裴予再看这位无灯法师，就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衾儿的生死关系重大，并不是他贸贸然能将他交出去的。
何况，府外已有人在暗中监视。无灯大师光凭自己一人，恐怕刚一出鲤园，就要有危险缠上。
“裴小友不必担忧，今日小施主同老衲一道离去，才可逃脱死劫。否则……阿弥陀佛。”无灯双手合十，面容悲悯。
那条翡翠手串被裴予紧紧握在掌心，他望着无灯大师，“大师为何出手相助。”
无灯大师睁开眼，只缓缓道：“我佛慈悲。”
裴予沉吟不语，难道这世上真有佛？
所以，无灯大师才能知晓这么多本不应当知晓的事情？
思付一阵，裴予才下定决心。他转身绕至堂后，见衾儿酣睡，谢襄宁坐在地上趴枕在床沿，迷迷糊糊的嗫喏着什么。
“谢襄宁。”裴予压着声音唤她。
谢襄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醉得脑子有些迟缓，她就那么的看着他，半个字都不发。
裴予也看着她，看着她漆黑的眼底蒙着懵懂和稚嫩，像是刚出生的幼鹿，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可他要说的话，必然是要叫她难受的。“无灯大师会带衾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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