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每到深冬,人都会变得比平时更懒。
大人们不愿意出门干活,小孩子不愿起床去上学,连小动物们都情愿躲在窝里冬眠。
而不愿意是一回事,该上班的还得上班,该上学的还是得去上学,这就是生活的残忍之处。
我过完生日的这个周一,毫无缘由地,或者说只有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敏敏和我不说话了,我和她开启了为时一周的冷战。
招娣被夹在中间很为难。
周一的早上,我还像从前一样去她家里叫她一起去上学。
她妈妈很惊讶地走出来,“敏敏已经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呢!”
“啊?我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
我又去了招娣家,招娣的爷爷说她已经去上学了。
外面起了大雾,道路两边的麦田都被白色的霜和残留的雪覆盖住,我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碎石子,郁闷得很。
“为什么不等我?”我一进教室就看到招娣和敏敏坐在那里吃早餐,很不解地走上前去询问。
敏敏一看见我掉头就走,招娣欲言又止,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了?”我追过去挡在敏敏面前。
她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而是绕过我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莫名其妙,我哪里得罪你了?干嘛突然这样?”我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了。
许飞却不识趣地捏爆了暖水袋,一包水全泼在了我的右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用力了。”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鞋子里的水又不会自己跑掉,大冬天的叫我怎么捱过接下来的一天。
还没到第二节课,我的脚已经冻僵了,连走路都困难,上厕所还是招娣扶着我去的。
“对不起啊,我等会儿送你回家吧。”许飞一副做错事的蔫巴样子。
我冻得失去了知觉,又因为跟敏敏无缘由的冷战而心生寒意,这些火就直接撒在了许飞头上。
“你够了没有?!”我朝他大吼一声,班上的学生都被我这一声吓得虎躯一震,连窸窸窣窣的声响都没了。
许飞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我发火的样子,怔在原地,目瞪口呆。
我不管不顾,一把推开他,拖着我冻得麻木的右脚一瘸一拐去了教室外面。
迎面撞上了陈嘉木,我没理他,好像我撞到的真的是空气,而不是一个人。
门卫大爷好心收留了我,把我冻硬的鞋子放在火炉旁烤干,又让我喝了很多热茶水,还吃了一个热乎乎的茶叶蛋,身体上的寒冷渐渐褪去,可我心里的冷却一点都没少。
我真的是不明白,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冷面女魔?
人心就变得这么快吗?
我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也得有个知情权吧,这样不理不睬真的好伤人。
况且我们之前是那么要好的朋友。
97.
放学的时候,我穿上已经烤干的鞋子往校门口的方向走,一出门就看到许飞斜挎着书包,两只手揣在裤兜里杵在树底下。
“你躲哪儿去了,我半天没找见你人?”他走到我身边低头看了一眼我的鞋。
“干了?这么快?”
我懒得理他,绑了绑脖子上的围巾继续往前走。
“诶?你干嘛不说话呀?刚才老师问你去哪儿了,还是我给你编的借口呢。”
“你,你编什么借口了?”我停住脚步,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就说你肚子疼,不舒服。”
“啊?你为什么要说我肚子疼,说点别的不好吗?”
“我这不是想到前几天赵敏敏跟老师请假说的肚子疼,老师二话没说就准假了嘛。”许飞挠着后脑勺说。
都什么跟什么呀,敏敏肚子疼是有原因的。
许飞一路都跟着我,一直到我家门口。
“拜拜,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许飞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大白兔:“这个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这个人一看见吃的就没了原则,大白兔可是我的最爱,没想到许飞这家伙还记得。
“谢了。”我接过大白兔,酷酷地进了家门。
98.
奶奶正在院子里晒柿饼,我放下书包帮她把削好的柿子一个个码在窗沿上,然后一头扎进房间,反锁了门。
“今天有动画片,你不看了?”我爸隔着房门问我。
“不看了。”我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说。
过了几十秒,我竟然把头埋进枕头里哭了起来,很没出息的。
记得我和敏敏招娣六岁那一年,学着金庸武侠剧里主人公的样子,端来一碗水,用针扎破手指,再把涌出来的血滴入碗中。
我们三个人的血最后都混在一起,变成一碗淡淡的血水。
“苍天在上,大地作证。”
“我张晓琪,”
“我赵敏敏,”
“我刘招娣,”
“决定结拜为姐妹,从此以后,永远不分开,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永远?一辈子?永远到底有多远?
难道,真的像我妈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永远”吗?
99.
天亮了,我被我妈从床上拽起来。
“都几点了,还睡呢,一会儿上学就迟到了。”
我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嗬!又下雪了。
因为怕迟到,我只好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夹蛋边走边吃,新下的雪很蓬松,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还没走到学校,我就吃完了烧饼,擦擦手,哈口气,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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