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橙橙感觉整个世界陷入了安静，而她的感官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功能。
体内的温度一点一点从她的指尖流失。
她宛如置身在腊月寒冬，只感受到无限的冷意。
随后她便被人抱在怀里，来自沈长明的温暖终于让她原先冻得发抖的手脚逐渐安分下来。
那些被忽视的剧痛蔓延全身，让她再也没有力气说话。
江橙橙在最后一刻上前推开了沈长明。
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个结局，就像她所说过的，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要眼前人活得平安顺遂。
江橙橙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第二次的生命，更没有想到能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一份真正的爱，能够去实现上辈子的梦想。
她仔细想想，这一路走到现在，也算是值了。
沈长明抱着少女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满地的鲜血也把他的凤眼染上一片赤红，他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江橙橙眼底的光彩渐渐变得暗淡，那双杏儿眼仿佛下一秒就要阖起来了。
沈长明声音破碎，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江橙橙……江橙橙，不要睡……不要睡……”
“我带你下去，你再等等我，你不要睡……好不好？”
沈长明卑微的哀求让江橙橙昏昏欲睡的意识变得清明一些。
她的耳朵仿佛被一团棉花堵住，对方说的话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
但在她望见那张脸上的痛楚之色时，她还是费劲力气点了点头。
哪怕走到最后，她还是不舍得让沈长明难过。
江橙橙和沈长明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出城的山路，因为来往车辆并不多，所以修缮道路的工程还未完成，整条路都是又窄又险，救护车都很难开上来。
沈长明望着奄奄一息的江橙橙，咬咬牙，还是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对方搂紧他的脖颈，然后带着一身的伤就往山下跑。
江橙橙靠在沈长明的胸膛上，听着对方异常激烈的心跳声，脑海中那些被封锁的记忆终于被解开。
那些她追寻已久的真相夹杂着沈长明从始至终的爱展现在她面前。
或许这些真相就是江橙橙死前的走马灯。
等江橙橙看到最后一幕的时候，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感觉有一股火焰从肺里炸开，沿着血液侵蚀了体内每一块角落，让她痛不欲生。
也就在这时，江橙橙突然感觉有东西从口中流出。
她下意识抬手去接，却在掌心看见了大片的鲜红。
江橙橙知道这是一个提醒——她的时间不多了。
“沈长明……”
沈长明听见怀里孱弱的人发出一声低喃，但他不敢低头去看，生怕看到自己最害怕的场景出现。
江橙橙只能抬手扯了扯他的袖角，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撒娇又喊了一声，“沈长明……”
沈长明脚下步伐终于放慢，他感觉自己的脖颈无比僵硬，但在少女恳求的呼唤下还是低头问道，“……嗯？”
江橙橙那双杏儿眼又有了从前的光亮，但这份光亮背后意味着什么，沈长明心里一清二楚。
那是……回光返照。
他感觉在这一刻，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一只大手狠狠揉碎，就连喉咙中都漫上了一股腥甜之意，即将失去眼前人的惶恐席卷全身，他抱着人的大手也愈发用力抱住对方。
此刻的江橙橙就想一缕随时可以飘走的云烟，只要眨一眨眼，这人就能消失不见。
江橙橙抬起手，指尖擦过他嘴边那抹似哭似笑的弧度，最后在对方的愣神之际，倾身上去轻轻吻住那苍白的薄唇——
“沈长明，这次我没有遗憾了。”
这辈子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们曾在闷热的夏雨里躲在同一片屋檐，曾在闲来无事的午后流窜于小巷老街，也曾在凛冽的冬季里见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
上辈子所有的缺憾在此刻终于被填满，为此，哪怕是即刻死去，我也是充满幸福的。
唯一不甘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真正属于我们的一辈子，真的太短了啊。
而下一次的初雪，我也没能再陪着你一起去看。
……
这个吻很轻很柔，就像一只蝴蝶轻轻停留在他的唇上，但又倏尔离去，只留下唇间淡淡的温度证明蝴蝶曾来过。
沈长明来不及回味这个吻，就看见少女轻轻阖上了双眼。
那双灵动的杏儿眼在这一刻归为死寂。
曾被他视为上天馈赠的女孩再这一刻流逝于他的指尖，随风而去，无法挽留。
沈长明抱着怀里的人，跪坐在原地，此时全然崩溃的人和江橙橙梦里的如出一辙。
他不顾远处亮起的红蓝车灯，抵着少女光洁的额头，泪水从凤眼里源源不断流出，砸在对方的脸颊上，宛如少女最后的一滴泪。
周围喧闹声和呼喊声骤然响起。
但沈长明就好像没有听见，只是抱着少女的身体不肯放手。
不过最后，他的力气还是难敌多人，只能看着江橙橙离开自己的怀里。
也在这一刻，沈长明脑海里原本紧绷的线终于断裂。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随后眼前便被黑暗侵蚀，他倒进了一片寂静的深渊。
……
沈长明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脚底下则是冰冷的液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其他。
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还漂浮着一个散发着白光的未知物。
那东西见他醒了，便开口说道，“你醒了。”
沈长明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沉默不语，此时的他不再有从前的肆意，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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