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殊忍不住放轻了一点呼吸。他的脸还是红，酒精散在血管里流经四肢百骸，让他的大脑都迟钝了一点。
但他能感觉到对方温和外表下的，再也没有掩饰的强势意味。
谈殊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用目光钉住了，指尖有点发麻。
“为什么怕我？”赴欲雪轻声问。
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温润的凉蹭在高热的脸颊上，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喟叹。
谈殊控制住了自己想在上面蹭一蹭的冲动。他移开脸颊，蹙着眉喊了一声：“赴老师！”
有点凶。
但和对【黑影】时的凶又不太一样。赴欲雪低笑了一声，在谈殊带刺的目光中，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轻巧一转，落到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就像前几天谈殊脑子里飘过的那个错觉一样。
“是怕我这样？”赴欲雪声音更低，“还是怕我……”
谈殊眼睫颤了颤。
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后退关门的时候，赴欲雪的手终于收了回去。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赴欲雪却又低下头，大手按着他的后颈，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谈殊侧头躲开，于是那个吻只落在了嘴角。
赴欲雪微微起身，深邃的眸子仍盯着他：“我喜欢你，谈殊。”
醒酒汤一下子掉到了地上，酸涩的味道蔓延在空气中。
往日过于暧昧与亲昵的话语和动作终于揭开，赴欲雪温和优雅的面容下，是极致的强势。
像是瞄准了猎物的凶兽，姿态慵懒，却不容反抗。
他整理了一下谈殊的衣领，指尖在那片瓷白透粉的皮肤上不经意地划过。
谈殊恍然回神，退后了一步。
“……抱歉，赴老师。”
青年的回答和想象中一样。
赴欲雪并未露出沮丧的表情，他微笑着，神色依然从容。
“阿殊拒绝我……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他问。
谈殊一时没反应过来“阿殊”是谁。顿了两秒，被酒意轻微麻痹的大脑终于运转完毕，将他的整句话的意思解析了出来。
有喜欢的人……
这个定义太过亲密。
谈殊并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和心里都融入另一个人的影子，以至于他这么多年来，别说是亲近的恋人，就连普通的朋友也是寥寥。
他把自己隔离在一个与世界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样就不必付出太多，自然也不会受到伤害。
但赴欲雪在看着他。他问：“阿殊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黑且深的眸子盯着他，语气低柔得像是在诱哄。
谈殊脑子里仿佛划过了一个微妙的念头，但并不明晰，转瞬即逝，以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没有。”谈殊道，“但我并不想恋爱。”
他并不想和任何人建立过分亲密的关系。
他有粉丝们的喜欢就足够了。
然而对方却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黑眸微弯：“既然没有……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谈殊蹙眉，再次强调：“我不想恋爱。”
顿了顿，他又道：“抱歉，赴老师。”
赴欲雪轻笑。
他没再说什么，弯腰将地上摔坏的餐盒捡起，只道：“少喝点酒，回去休息吧。”
谈殊对上他的目光，有点无奈，却也有点不解。
最后门口洒掉的醒酒汤被赴欲雪处理掉了。
谈殊看着他拉着行李箱离开，垂下眸，将门关上。
……不管怎么样，他身边缠着一只厉鬼，还是不要把别人也牵扯进来比较好。
身上还沾着酒气，头也有点晕。谈殊摸索着门边的开关把灯打开。
昏黄的灯光一下子将空荡荡的房子照亮，熟悉的空气涌入鼻腔，谈殊心跳终于平缓下来。
去倒了杯水喝，谈殊赤着脚走进房间里。
没开灯的房间有点暗，在床上坐了会儿。
刚刚他和赴欲雪说的话，十分有八分是真的。
不想恋爱是真的——但他并不是单纯的不喜欢恋爱。而是更加广义上的，抗拒着和人建立太过亲密的关系。
只有彼此之间足够疏远，足够冷漠，那伤害就会无限变小，最后化成微不足道的一点痕迹。
谈殊这样想着。心里却有点发闷。
他拿过手机，借着最后一点酒意，打开搜索网页，输入了一个地址。
搜索出来的结果不多，只有寥寥几段话加几张有点老旧的图片。
谈殊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深山村庄，指尖在上面轻轻掠过，随后又毫不犹豫地退出，清空了浏览痕迹。
放下手机，他起身去拿了几件睡衣，然后去浴室里放水洗澡。
蒸腾的热气没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浴室。浴缸里滴了精油，馥郁的玫瑰香混在湿润的水汽里，熏得人眼睛犯困。
谈殊躺进去，半阖着眼睛，尽力放空了自己的大脑。
然而赴欲雪轻笑着问他能不能追求他的画面却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与童年时无尽的殴打和辱骂声交错在一起，像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
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希望。
谈殊抿了抿唇，止不住地头晕。
不知道泡了多久，水温好像有点凉了。谈殊半睁开眼，还没起身，就听见浴室里的水龙头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
潺潺热水又流了进来。
谈殊坐起身，润湿的头发黏在雪白的后颈上，衬得他脖颈更长，肩胛纤薄，漂亮的蝴蝶骨因为姿势的原因展翅欲飞。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冰凉的指尖和流出的热水融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温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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