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乔嫣下班前接到了林倩的电话，“小乔，我弟弟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乔嫣困惑着，昨天被林一铭推出病房后她还没有再见到他，她并不是埋怨他，只是不想去打扰他，虽然他在经历痛苦和崩溃, 但也一定清楚他现在是全家的依靠，她相信他一定会以更快的时间调整过来，而她留给他这样的时间，“他说和我在一起吗？”
“他说回科室取点东西，已经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打电话他也不接。”林倩担心地说。
林一铭的科室现在已经不只是病案室了, 他回神经外科的事暂时又搁浅了下来, 应该也不会去那里，“林姐，你别担心，我帮你去找他。”
她想着林一铭可能去的地方，他的母亲还在住院，他一定不会离开医院，如果说医院里还有一个他能躲着的地方，那也就只有一个了。
顶楼的门是开着的，天台空荡荡没有人，乔嫣推门走进这间存放病案的房间，室内光线昏暗，她正准备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别开灯。”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松了一口气。
“林姐让我来找你。”她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突然踩住一个圆圆的东西，捡起来一看竟是一个空了的啤酒罐，“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喝酒？”
“你还想说什么？”林一铭的声音从堆得高高的纸箱后传来，她继续向前走，在又拾起两三个啤酒罐后终于看到了他，他靠墙屈膝而坐, 脑袋耷拉着，垂在地下的手里仍握着一罐啤酒，四周散落着七八个已经喝空的啤酒罐。
“别在这借酒消愁了，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吗？不想想林姐吗？为什么还要让她担心你？”她将他手里的啤酒夺了下来。
“你接着说。”林一铭仍垂着头，“是不是还想说我总不相信奇迹，所以奇迹也不会降落在我的身上？”
她的心为他的话抽得疼了一下，“我们走吧。”她拉起他的手握进自己手中。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这一次要怎么选择，是要选择坚持还是选择放弃？”林一铭又问。
“别说了，跟我回去。”她站起来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用力甩开。
“我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林一铭抬起了头，乔嫣这才看到他满脸的泪水，他竟然哭了！“我守护不住所有我爱的人，我也想为他们努力，可现实是怎么回答我的？他让我别去和命运抗争，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我的命中注定！”
“我出生不久父亲就去世，妈妈一个人拉扯我们姐弟长大，姐姐为了让我读大学早早就去参加工作, 我却因为自己的事让她们操碎了心, 就这样我还嫌她们烦, 总是躲着她们, 如果半年前再带她做一次体检，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低声啜泣着。
乔嫣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她不想阻止他说下去，难得他没有防备，难得他想将心里的悲痛说出来。
“我说过不会辜负她，我承诺会好好爱她。”乔嫣知道他所说的这个她是谁，这是林一铭第一次在她面前说起与女友的过去。
“她放弃优越的生活，背井离乡为了我来到这里，可我又为她做了什么呢？安然地享受她做的一日三餐，穿着她熨得平整的衣服，觉得一个女人为男人做这些是理所应当，我想让她只为我一个人而活，可她明明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她也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她有那个能力也有那个资格，是我属于她的一切都剥夺了，包括她的生命。”
“我那天为什么要和她吵架呢？”林一铭用手拍了一下脑袋，乔嫣忙拉下他的手，“她包了粽子，做了我喜欢吃的菜，可我却说让她别去工作，理由只是因为我爱她，不想让她太辛苦。”林一铭闭眼任泪水流下来，“她走后我才明白，任何以爱为名义的要求，都是自私的，是对尊严的束缚。”他沉痛地说着。
“别说了。”乔嫣伸手擦去他的眼泪，他心痛地说着，她心痛地听着，她觉得自己快要听不下去了。
“如果人生真的能够重来，我宁愿不和她认识，不相爱。”林一铭哽咽着。
“别再说了。”她只是想让他将内心的痛苦倾诉出来，而不是听他含着血泪剖析自我。
“会有奇迹吗？”林一铭睁开眼看着她，“不会的，因为我已经将所有人的奇迹都用尽了。”
“你别胡说！”乔嫣伸出手去捂他的嘴。
“难道不是吗？”林一铭拉下她的手放在胸前，他含泪笑着，却笑得这样的苦涩，“名校博士毕业，年轻的科室主任，还有女人爱着，这么多的运气已经足够了，可竟然从三楼跳下去也没摔死，你说这样的幸运机率有多大？是不是万里挑一？所以命运怎么再肯把好运给我身边的人呢？”
“求求你别说了。”乔嫣擦着他流下来的泪，那不是眼泪，那是他心里流出来血。
“我以为我的好运到此为止了，我以为不会再拿起手术刀了，可命运又给了我一次机会，为什么它总要如此眷顾我，却不给别人一点点的奇迹和幸运呢？”
乔嫣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林姐找不到你要着急了，我们快回吧。”她站起来拽林一铭的胳膊。
“你不是说撑不下去的时候哭出来会好一点吗？”林一铭甩开她的手，“你这个骗子！”他眼睛向窗外看去，突然邪气地笑了一下，“我以前没想到三楼会摔不死人，这里的高度应该差不多，这样是不是才能将命运强加给我的幸运拿走呢？”
“你再说一次！”乔嫣抬起手大吼着，看着林一铭闭起眼侧着脸等着她的巴掌落下，她的心一下子又软了，将举着的手放下来轻轻抚在他的脸上，“林姐和你妈妈难道不曾期望奇迹出现在你的身上吗？你创造的奇迹是她们活下去的动力，你应该也是你女友人生中的奇迹，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地追随着你，林一铭，你知道吗，遇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奇迹和幸运。”她握起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向自己的双唇，轻轻地说，“我爱你！”
林一铭慢慢睁开眼，他的心震荡着，室内光线昏暗，但眼前的她眼中却有一束光，将他们彼此都照亮了，他坐起来伸手按住她的后背，将她按向自己怀中，双唇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的唇，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生圈，像是濒死的人获得了氧气，他沉迷地吻着，这一刻所有过去的、现在的、未来不可知的都好像烟消云散，身体好像漂浮在云端，天空万里碧蓝，脚下是绿草青青，下一秒便可直达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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