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突然拂过徐进之侧脸的吐气如兰多少吓了他一大跳。
至少也是让他心跳加快了好几拍的程度。
比看见眼前既不科学也不修真地出现的幽魂更让他觉得……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强忍着顺着脊骨从天灵爬到尾椎的细微酥麻感，轻轻将脸颊侧过些许，依旧选择用传声回答：
“还能怎么办？既然任务目标这么容易就出现了，我们自然该解决问题。”
“只不过我料想你想问的也不是这个。”他小小地开了个玩笑。
“按照常识，接下来的发展自然应该有两个方向。第一呢，就是我们现在就跳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那个幽魂就地解决了完事。
“那么这第二呢，当然是继续静观其变看看这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就我个人而言，推荐前者。不仅能解决问题，我们还省事儿。”一边分析，徐进之还不断参杂些私货。
“毕竟这个幽魂也不像是能闹出什么大新闻的样子——连身影都这么寡淡近乎透明，由里到外散发着一股杂鱼的弱者气息。”
从三人眼前的事实来看，徐进之的分析和判断称得上合情合理。
那道凭空出现在寨子僻静角落里的幽魂在夜色中亮着莹莹微光，要不是躲在阴影里的三人身具修行有瞳术加持，还不一定能如此明显地在黑暗中发现它的存在。
徐进之甚至怀疑要是环境光稍微强烈点，那道灵体就会毫无破绽地与周遭融为一体让人轻易发现不了。
“当然刚才都只是我的个人建议，李师妹你作为话事人，决定权在你。”
在短暂沉默之后，徐进之注意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又补了这么一句。
“那个男孩的仪式很不对劲。”李素君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在徐进之耳畔开口。
言下之意就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尽职尽责，但在徐进之看来算是自找麻烦的那个。
“如果不弄清楚为什么会有怨灵——姑且这么定位它吧——凝聚作乱，就那么简单粗暴地将其消灭可称不上完成了任务。”李素君像是解释地悄声说。
“只要罪魁祸首和古怪仪式没有彻底铲除，这里迟早还会有新的‘驱邪’求助报告。”
而在她和徐进之咬耳朵的当儿，柳退思有些奇怪地低声指出眼前的不和谐之处：“任务简报说有脏东西捣乱，可是从那个幽魂出现后，看起来就一直没有动静了呀。”
眼见自己一伙渐渐有了大声密谋的趋势，徐进之赶紧在三人藏身的地方补了一个带有收敛气机、隐匿动静效果的小术法。
“柳师妹说的不错，他们的状况有些不大对劲。”他放弃传音入密低声开口测试了一下自己的术法效果，“不止幽魂，那个男孩除了最开始的点烛跪拜后就再没有其他动作。”
“如果是某种阴阳术法的招魂仪式，他在成功吸引来鬼魂之后也该着手下一步行动比如契约或者尝试沟通什么的。”徐进之眉头微皱地分析道。
“可他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甚至现在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柳退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我们现在要去抓他个人脏俱获吗？”
听起来十分合理的建议，徐进之却直接摇头否决，“不，我认为完全没有必要。他很可能都不知道刚才自己面前有鬼魂出现。”
“这......怎么会？我们亲眼看见在他简短的仪式之后，那个幽魂就突然冒出来了。”柳退思疑惑追问。
“这个疑惑，等明天咱们再去问他便是了，我已经拜托草木精灵帮我跟踪他了。”徐进之目送背着竹篓的男孩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率先从藏身的阴影中闪了出来。
“在那之前，我们先去瞧一瞧那位主角。”
他说着，三两个纵身就越到了刚才男孩举行类似招魂仪式的地方。
身后细微的衣袂飘动声响起，两位师妹追赶而来带动的香风搅动着此地盘桓的蜡烛燃烧气味涌进徐进之的鼻腔，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扇了扇身前的空气。
也正是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扰得悬在三人前方只有米许距离的那道鬼魂灵体荡起一阵波纹，随后逐渐淡去并彻底消散。
“看来对方并不打算和我们聊一聊——如果这玩意儿还有神志的话。”徐进之不无遗憾地说。
“也许是它实在太过孱弱，连徐师兄随手一拍都经受不住？”柳退思一脸若有所思。
“……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的。”徐进之有些无语，“我都还没碰到它。”
他说着，耸了耸肩转身沿着来路返回，“今晚看来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咱们也溜吧。”
在返回落脚处的路上，与徐进之并肩而行的李素君虚心请教起来，“方才徐师兄为何不直接拿下那可疑的男孩当面问清楚，反而要拖到明日？”
“因为没有必要。”徐进之直白地回答，“刚才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们都想当然了，其实那个男孩根本就看不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鬼魂，所以才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是，我们都亲眼看见，在他简短到不正常的仪式之后，那个幽魂才出现的。”李素君低声说出疑点。
“所以我说是我们想当然了，下意识就用修士的眼光去看待问题。”徐进之淡淡地说，“没有任何术法波动，也没有气机残留，那里可不像是一场招魂仪式之后的现场。”
“哪怕再精简的仪式，只要撬动了超凡力量，必然会留下相应的线索。而那个男孩显然不可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将蛛丝马迹清理得如此干净。”
“所以，我们今晚看到的一切，哪怕相当异常，也极有可能并不是我们找寻的任务线索。”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在闹了这个乌龙之后，徐进之在心中简单复盘。
经过自省，他也很快找到了让自己的判断发生偏移的细节。
那就是思维惯性引起造成的微妙误会。
他在抵达铁炉寨的第一时间便通过自己的独家手段获得了情报，然而这个情报仅仅只是和他找寻的线索有些误导性的关联。
真正的线索果然还是要先和当事人接触并了解了情况之后才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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