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巨鹿要是知道，昨天知府衙门发生的一切，他自然不可能腆着老脸来替周雀儿说情。
当王玉斧将林君尺落网，陈殿已经提审的事娓娓道来时，这个魁梧的老人怔在了原地。
他一脸难以置信，如遭雷击。
那个林家长子就这么阴魂不散，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被抓住了？
“当真？”
曾巨鹿问道。
“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瞧瞧外边，还有没有巡视的锦衣卫，这个时候都驻守在了知府衙门。”
王玉斧也有些动容，看着失神的曾巨鹿，说道：“老曾，你觉得我们对周雀儿残忍，可这个时候，要不是你一味纵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现在不是他周雀儿一个人的事了，要是那林家长子真吐露出半个字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曾巨鹿重新落座，兹事体大，已经超出了他承受的范围。
“老曾，我可以理解你这些年在离阳府，和周雀儿难免比我们这些人要交情更深。可是，你别忘了，我们当年才是真人指定的这衡原江湖掌舵人，鱼龙帮不过是得了我们的授意才崛起的一个三流帮派，没有我们的扶持，鱼龙帮不会有今天，周雀儿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这几年，放任周雀儿做大，可这不是他忘本的理由。他现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就会对你曾巨鹿由衷尊敬吗？”
王玉斧犹有些痛心，为曾巨鹿良苦用心却被辜负而打抱不平。
曾巨鹿捏拳，能听出那劲道摩挲的咔咔声。
“老曾，归根结底我们才是自己人，周雀儿只是个替我们办事的奴才。奴才表现好，我们对他好是应该的，可奴才要用得不顺心，让我们这些主子的伤神，那就该换了。”
林君尺被抓，王玉斧已经失去了对周雀儿最后的耐心，这个时候，他要将曾巨鹿点醒，别还活在自己的一厢情愿当中，到时酿成大错，便追悔莫及。
曾巨鹿嘴角微微蠕动，王玉斧的说教他听不进去，现在他只觉得如坐针毡，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我去找他。”
曾巨鹿沉思道，下定了决心。
他可以对周雀儿过往的行径无限包容，可这把火要是烧到他自家庄头，也不能怪他这个时候泼冷水。
军火案败漏，所有人都在及时止损，那个工部侍郎和一众被牵连的官员已经是他们背后站着的大人物丢出去的棋子，这个时候他们再不看清楚，迟早也会步人后尘。
“刺杀紫衣山庄不管是你还是周雀儿所为，这件事就当揭篇过去了，那个小姑娘性子温和，跟轩辕长诚比没那么刚烈，以后就算真成了鱼龙帮下一任帮主，也是个好掌控的人，到时候鱼龙帮还是在你这离阳府，以你的本事，不还是换汤不换药，再说令郎也到了婚娶的年纪。”
王玉斧为曾巨鹿权衡利弊，给出了最后的忠告，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周雀儿，曾巨鹿不该再成为他们的阻力。
曾巨鹿没说话。
曾巨鹿走了。
周宅。
周雀儿站在大宅门口，老管家和自家主子问了好，拎着下人们一顿训，做事机灵点，别偷懒。
周雀儿伸了个懒腰，他难得到门口走走，可不想听这些碎碎念，摆了摆手，让老管家去一边待着。
婢女们煮茶的煮茶，清扫的清扫，大老爷今天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说不定看自己表现好就赏他个七八两银子。
他知道自己还要七天时间的请求有些过分，甚至让曾巨鹿帮自己去说有些强人所难，但是，那是他们的事，不管给不给他这个时间，他今天都不会有所行动的。
算一算时间，他的人应该就这两天快回来了，到时候以他在离阳府钻营多年，真要跟那些老家伙撕破脸，他也不怕。
唯独有些可惜的是，官场上的人他该结交的都结交了，平日每逢佳节也没什少打点，可那些人都是喂不饱的，还随时都有可能提起裤子不认人了，真是一群杂碎。
想到这，周雀儿淬了一口痰，显得有些郁闷。
远远的，独属于离火山庄庄主的马车飞快驶来。
曾巨鹿从马车上下来，走路像带着一阵风，大步流星到了他的面前。
周雀儿眯了眯眼，心一下就沉到了海底，老头子的脸色可不好看啊。
周雀儿迎着曾巨鹿到了那件古色古香的阁楼，上一次做客的还是符海棠，曾巨鹿打断了周雀儿那些繁文缛节，直接说道：“再给你七天不可能了，甚至，今天都来不及了。”
周雀儿不知道曾巨鹿在王玉斧那边受了什么气，听到这话打了个哈哈，笑道：“曾老，出了什么事？莫不是那王玉斧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曾巨鹿见周雀儿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指着周雀儿的脸狠狠说道：“今天去见王玉斧，我就做好了受气的心理准备，他再怎么着不乐意我们也是一个辈分的人，可是周雀儿，这次还真出事了。”
他一路上，独自在马车里想了很久。
王玉斧最后一句话的的确确让他动心了，那就是如果真让紫衣山庄那个姑娘继任鱼龙帮帮主的位置，除了能力比不上周雀儿之外，对他来说其实比周雀儿合作只会更加放心。
他如今还算健硕，还能够撑些年头，自己儿子不争气，以后在离火山庄也难以服众，他必须帮自己儿子安排好将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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