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他周雀儿的地牢里走出去，不死也要脱层皮，林君尺所受的折磨在周雀儿看来，还不够刻骨铭心。
他这一刀，不是留在林君尺的脸上，是要烙在林君尺的心上。
掌握人生死的感觉便是权利的滋味，周雀儿很享受，他一开始也没打算给林君尺留后路。
和陈殿这位镇北司千户比，周雀儿这个鱼龙帮帮主更加疯狂。
周雀儿出了地牢。
两天后，凤栖楼多了个跑腿的小厮，负责伺候那些千娇百媚的姑娘们，给人唤作二木。
二货的二，木头的木，他的脸上有一道很长很吓人的刀疤，还未结痂，若是扳开能看到里边的新肉。
这位小厮在老鸨子眼里自然是不讨喜的，笨手笨脚的，又老实巴交，长得不怎么样就算了，还不会说几句漂亮的奉承话，看人的时候微垂着头，眼神躲闪，不敢去与人对视。
是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底层人物。
要不是听人说这小厮托了关系，找上了那位周帮主，谋来这么个下贱差事，老鸨是不会留下这么一个人的。
虽然卖了周雀儿的面子，可栖凤楼这种风月场所，老鸨也是见识了人物的人，又是那天在场的人物，她一个妇道人家看得不远，但也是拣了些脏活累活交给这小厮干，百般刁难，幸好小厮虽然话不多，但也算任劳任怨。
林君尺以这样的方式活了下来。
日头正盛，手底下的人带来了林君尺的消息，周雀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一定要看好林君尺，要是这小子又半点不老实，不用回来告诉他了，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周雀儿现在心情还不错，所以他打算去后院见一见他那位大伯。
在这离阳府，能跟周雀儿扯上点关系，那好处自然少不了，说出去也是个有背景的人物，可要是关系太过亲密，就跟周家族人一样，有生之年也该求菩萨保佑，这畜生可以遭雷劈死。
若可以，他们才不希望周家会出这么一个灭绝人性的后辈。
后院很大，相比前院，后院的布局可以说是一个袖珍版的离阳府。
周雀儿自幼丧父，由他那位老母亲一手搀扶大，他在加入鱼龙帮之前，自然是没进学塾读过几年圣贤书的，虽然吃百家饭长大，但他可不是感恩的人，外人怎么看是外人的看法，至少他和后院里的宗亲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飞黄腾达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这离阳府通宝街购置了这么一处房产，那些年别说吃了多少冷饭，就是光受到那些宗亲和乡邻的冷眼也够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在夜里咬紧牙关一定要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周雀儿觉得他很对得起一大家族的人了，他给了这些人锦衣玉食的生活，他那些年得罪的仇家太多，宗亲里的人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他养他们，那他们就别成为他的负担。
这院子里，什么都有，便是一些珍禽异兽周雀儿都能弄来，他们想要什么，周雀儿都可以给。
唯独自由。
周家人不可以再负他。
周雀儿的大伯住在后院小通宝街某座小院落，周雀儿的伯母一开始被请进这周家后院，欢喜地不得了，不停夸赞周雀儿这个好侄子，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能够住到这么大的宅子里，便是祖坟开裂也修不来的福分。
可后来，她发现不是住，而是被关在这如囚笼般的院子里。
妇人一开始哭闹，后面又变成咒骂，骂周雀儿无耻卑鄙，骂周雀儿的大伯软弱无能，后面得了周雀儿授意的扈从暗地里吓了妇人一顿，妇人变得疯疯癫癫，整日在院子里神神叨叨的，周雀儿的堂兄妹们虽然同样也有怨气，却不敢跟周雀儿耍脾气。
他们是读过书的，知道有些人，连笑都是在算计人。
妇人后来神智恢复了些，被周雀儿的大伯一封休书从周氏族谱中除名，既然不是周家人了，那也不用留在这里了。
至于这是不是夫妻俩合伙演的一场戏，就没人知道了，不过这对夫妻之前一直是相敬如宾的，大伯也是个读过书但未考取功名的失意人。
可惜，妇人成了第一个走出后院的周家人，但是却没能走出周宅。
周雀儿见到他的大伯周定文时，这个在他眼里一直自负清高的读书人正靠在躺椅上，不觉间，两鬓也生了不少白发。
被关押在这方寸之地，是人都会疯的。
“伯父，雀儿来看你了。”
周雀儿唤得热情，可是他的神态却没有半点对长辈的尊敬，甚至于，强人所难，把人关在这里，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亏欠和愧疚。
周定文年过五十，生在大晋末年的乱世，出生时太祖已经成了起义军中最大势力的一支，后来太祖建国，穷兵黩武，十年内三次亲征，虽然把西北蛮子和东辽铁勒人赶得远远的，但底下同时也出了不少拥兵自重的武将。
太祖晚年大杀功臣，多半是跟他一路征战而来的兄弟，要么是军功显赫，要么是声望极高，但在这之前并不是没有预兆，在昌平十年时，太祖便已经很重视科举和从寒门里选拔人才为官了。
只是，周定文一生志在庙堂，却屡屡落榜，后来只能感叹一句生不逢时，这大周亏欠他许多。
周定文看了一眼周雀儿，嘴巴嗫嚅了两下，连骂这个人的想法都没有，从他知道婉君被这畜生私底下让人沉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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