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华之后的夜晚，是百家公子的一个聚会。
凌九没有参加，事实上自他归来后，这样的场合他一次都没有参加。
以前的凌九，总是事事人前人后做到大家都满意。
他很懂得处理人情世故，为人也绝不死板。
但又能怎样？
这样的江湖，配不上一个玲珑之人。
回归的凌九，已经没必要再去维持表面的和气。
谁，都没有资格再要求他去融入花花世界。
他，是凌九。
我们没有跟着满大街人群一起彻夜狂欢，数日的奔波让大家都很疲劳。
就这样，我们大家走小路避开沿途的人群小心的回到驿站。
凌九突然转身很认真地对我说：“苜蓿，你的那个空间，有没有办法召唤其他人进来？”
我看着他说：“如果对方愿意就可以，但我从来没有试过。你是不是……想见谁，却不方便啊？”
凌九思考了一下说：“是的，我要见一个故人。不方便公开，所以你可否试一试你的空间。”
我点点头：“我可以试试，但你要告诉我，你要见谁啊？”
凌九认真地一字一句的说出三个字：“聂小六。”
我看到五斤抬头看了他一眼，浅浅的表情也有点凝滞。
那种冷意是直观而毫不掩饰的。
凌九又对我说了一句话：“早晚要面对。”
我有点不解，聂小六，名字很熟，小六，六公子……
突然我想到了我初到江湖，在天都城花车上看到的那位面无表情的公子。
我在江湖录中曾看到过这位六公子的事迹。
他在江湖中“声量”很大，在“昭阳阁”中的“口碑”很好，但在“江湖录”中的评价却呈现两级分化，“阴阳阁”很糟糕。
而我对他的了解也仅仅是他经历中有一段时光是与凌九同窗研学。
我抬头看着凌九，他的眼中，透出了无限凉意。
浅浅悄悄对我说：“苜蓿，那个聂小六应该就是麻子的公子。”
麻子的公子？
麻子的公子！
我看着浅浅，我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麻子的公子是聂小六。
原来一门心思要杀了凌九的人是聂小六。
那么，那个在百鬼夜中最后出手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我立马转身去看凌九，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他浑身透露出的凉意，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不解的问浅浅：“为什么？”
浅浅认真的对我说：“没有什么为什么？姐姐，一个人从小就被周围人告之，你是一条龙，那他就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一条龙，而且会深信不疑。可是有一天，当真正的龙出现时，他只有两个选择，接受自己不是龙的命运，或者……杀了那条龙。”
我突然明白了，事情并不复杂。
聂小六与凌九本来没有什么交集，二人在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在百门公子的交流学艺中，二人曾相处过一段时光。
聂小六从小在天门中长大，在恶劣的淘汰机制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的成长之路本就是在排除异己的谋划中突围而出。
而凌九是寻常百姓中长大，在家人的呵护和亲戚之间的温情中长大，他的成长之路是天伦之乐是家和万事兴。
聂小六于凌九而言，就像多了一个弟弟一样，以他的性子，必然是倾心相待；
可凌九于聂小六而言，是多了一个竞争者，同样的以他的性子，必须是除掉的。
不仅仅是聂小六，恐怕整个江湖各门各家像聂小六这样培养起来的公子都是这样想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这种做法才更像这个江湖的“规矩”，更像这个“江湖”的逻辑。
凌九，才是一个入侵者。
如果像凌九这样的出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也可以出道成为公子，那他们十几年的辛苦还有什么意义？而百家的经营同样也面临着瓦解。
无论他们是联手还是各自动手，凌九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不除掉？
可是，我不能理解。
对于“入侵者”，我能理解“驱逐”的行为，却无法理解“追杀”的行为？
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会下如此重手取他的性命？
又是怎么扭曲的心理，会在凌九步步退让之后仍咄咄逼人？
我想起了斗兽场、想起了青门道场，还有麻子。
所有一切的一切，下如此力量就是为了狙击他，让他不得翻身，这样的人性，太可怕了。
我着着凌九的背影，突然能体会到他的悲伤。
曾经像朋友一样真心对待的人却处心积虑要杀了他；
愿意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都惨遭迫害；
爱他的人因为他而身处水深火热；
他爱的事业却污浊不堪。
离开，不甘；不离开，却又举步维艰。
这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坎。
他应该和我一样，渴望绿洲吧！
我看着凌九，他无悲无喜的表情告诉我，他并没有放下。
他对我说：“我们之间有些过结，我想今天了结一下。”
我点点头，打开了那个空间，心中开始默念聂小六的名字。
我不认为他会来，我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然而，没想到的是，聂小六真得来了。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一个黑衣人影，从天而降。
月光下，堂院中。
凌九和聂小六就隔着十步远的距离面对面的站着。
两个人均着黑衣，空气中透出无边无际的寒气。
好诡异的气氛。
聂小六率先开口了，他冷冷笑着：“九哥的本事可真不小，从哪里搞来这样的一个空间，小六现在真是心里慌得紧啊。生怕九哥身边有什么妖精出手，会让六弟灰飞烟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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