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玄华回去后，江淮月在书房待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把当年玄烨留下来的书带走。
其实这些书并不是玄烨放在踏云峰这间书房的，而是当年玄烨离开的时候没带走，江淮月便将玄烨留下的东西都收了回来。
本想着若是玄烨能找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或是他低个头，或是仙门这边不再喊打喊杀。他想着等两边都能坐下来好好喝杯茶的时候，把这些旧物还给玄烨，没想后来竟是走到了双方大战的地步。
不是想不到，但这一步是江淮月很不想走到的。
第二日，江淮月将玄华送到山门口，看着对自己满含不舍，又满心想跑出去历练的玄华，一时有些恍惚。
当年的玄烨其实也不喜欢待在书院里，他甚至说过“当年书院读书的时光并不算很好的回忆，但一想到那段回忆中有淮月，那样不好的时光倒也没有那么差”之类的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没有你，那样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也许他就是不喜欢被困在某一个地方的人。
江淮月伸手将玄华的领子捋顺，想起昨日的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亲手系在了玄华腰间。
“师尊送了玉佩，徒儿自是不好不给回礼，待历练归来，定给师尊带最好的仙门法宝。”玄华将玉佩放在手中，心中泛起浓浓暖意，看向江淮月的目光都带着些许光芒。
这样的眼神让江淮月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想过曾为旧知己，后成了宿敌，如今更是变成徒弟的玄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魔门如此自由无拘束，尚且不许师徒之间有什么别样的感情，何况是本就固执死板的仙门。
江淮月心中一惊，将那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抹去。
他不相信，更不敢想。
如果是这样，那也许他当初手下留情就是错误的。
可若是再来一次，他也许还是会手下留情。
他就是善心泛滥，他就是下不去手杀一个孩童。
若是歹人变化的尚且还好，可那是一个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仿佛整个灵魂受过洗涤，一个仿若白纸的孩子。
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江淮月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眉眼间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已经泄露了些许情绪。
站在江淮月面前的玄华自然是看见了，他看着这样的江淮月，突然有些奇怪。
这些日子以来，师尊实在是很奇怪。
玄华很想问问，可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只觉得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硬要说的话……
他总觉得师尊在透过他看某个人。
那个人好像不是他，又可能是他。
他记忆中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可师尊总是告诉他，那些记忆并不重要，想来不过是与不知在何处的父母家人有关，遗弃自己的父母家人想不起来也就罢了。
玄华并不反对这个说法，甚至觉得这个说法很值得赞同，可他总觉得并不是这样的。
但师尊没回都这么说，玄华得不到什么答案，便也没有多问。
“早些回来，师尊在踏云峰等你回来。”江淮月拨开玄华额间碎发，看着那眉心的那点朱砂痣，想着这点从前没有的朱砂痣，也许就是玄烨变成玄华的原因之一。
甚至可能不止是原因之一，有可能还与他恢复记忆的方法有关。
但恢复记忆意味着玄华会做回玄烨，江淮月并不想这样。
如果玄华变回玄烨，那江淮月这些年对玄华的教养，小心翼翼不让他接触从前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符咒书是意外，而且看玄华的样子，也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从前记忆的信息，江淮月想来也不必担心。
“好，不过徒儿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师尊想是要等挺久的。”玄华朝着江淮月笑，其实他也是有点不舍的，但比起对师尊的不舍，他还是更想到外边去走走。
不知为何，玄华总有种直觉在告诉他，他并不属于踏云峰，更不属于无垢门。
但他总是觉得江淮月是个熟悉的人。
被江淮月带回来那日，江淮月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走，愿不愿意陪他回仙门。
对，他用的不是跟他一起回去，而是用的陪他回去。
听见这个浑身散发着熟悉气息的仙人问他愿不愿意陪自己回到仙门，即便根本不认识对方，玄华还是点了头。
对仙门这个地方，玄华其实半点都不向往，心底甚至是不大喜欢的。
可江淮月在这里，江淮月问他愿不愿意来陪他，他就想到江淮月身边来。
他直觉自己从前是离开过这个人的，可他不记得了。
而且江淮月看起来比他大很多很多，也许是他的错觉，也许是前世也说不定。
“不怕，你玩够了就回来，别让师尊等太久就好。”江淮月也没在意玄华说的话，只嘱咐他别外出太久。
不知为何，江淮月心中总有些不安，可他又不能阻拦玄华外出历练。
门中弟子外出历练是规矩，若是一直在搞特殊化，与他人不同，总会被人注意到。
从前一直待在踏云峰上还能说是掌门亲传弟子要亲自来教，如今连外出历练都不让，外人想不怀疑都难。
不能太过特殊，那样太惹人注意。
若是叫人发现如今的玄华与当年的玄烨有七八分相像，怕是能多想出许多乱七八糟事。
玄华转头看一眼天色，朝江淮月道了别，三步一回头，依旧是不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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