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可在？”沈明瑶轻声问道。
沈明睿点了点头，又用左手指了指堂屋。
二叔来了也没多久，大约有一刻钟了。
沈明瑶拉着沈明哲两人走到堂屋门口，还没听清里面的人说什么，就猛的传来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接着沈峰的声音传来：“爹，你消消气，二弟不是这个意思。”
沈老爷子胳膊一抬，把沈峰给赶到一边，气呼呼的道：“不是这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我真是白养了他！”
沈渊眼眸幽深，像是一片寒潭，深不见底，仔细观看，似乎还有丝丝怒气涌动着。
沈老爷子看着这个二儿子，前些年供他念书，一则是那时候家里还有些银子，二则是沈渊读书很有天赋，也能带带沈峰。
谁知，读完蒙学，沈峰死活不再读书，沈渊却是更加受夫子重视。
他没给过沈渊一个铜板，甚至连束脩也常常少给，只盼着有天夫子嫌弃他穷，把他赶出来。
日子艰难，他想着过段时间就放弃了，谁知他却不到二十岁就中了举。
要知道，秦村长的侄子开办了个书熟，可也只是个秀才。
沈渊中举，让他在村子里风光不少，谁不说他有福气，成了堂堂举人的爹。
谁知，这沈渊今日却如此顶撞他，丝毫没有了之前的顺从。
沈渊压下心中怒火，平静的道：“本就不是亲父子，为着我这么个外人沈老爷子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沈渊的话像是一道惊雷，震的屋里的几人楞楞的。
屋子里静的可怕，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
沈老爷子双眼猛的瞪得老大，看着沈渊，脑子嗡嗡的，这……他怎么会知道？
王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是家里最大的秘密，如今老大不争气，家里都靠着沈渊，才能让睿哥儿有个好前程，容姐儿嫁个好人家。
让沈渊知道他并不是她们亲生的，这……这可怎么办！
刘氏和沈峰也被沈渊的这句话惊的忘了反应，刘氏只觉得完了，她一切的打算，她一双儿女的前程，全完了！
沈峰愣怔着，仿佛还没明白过来沈渊话中的含义。
沈明瑶听到此也很是吃惊，沈明哲拉着沈明瑶的手紧了紧，他虽然小，但是他听的懂。
“你……你这个不孝子！”沈老爷子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氏心中很乱，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你怎么会知道？”
沈渊淡淡的道：“很早就知道，应该是十岁那年，我和大哥一块儿去河边游泳，回来后，大哥没事儿，我却挨了打，原因是衣服弄湿了。”
沈渊脑中回想着二十年前的一幕，那时候，娘看沈峰全身都湿了，赶紧拿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他衣袖上滴着水，却被爹拉到柴房，脱下衣服，用小柳条打了近一刻钟，打完之后，血已经染红了半个背部。
他并没想到爹娘这是区别对待，只觉得是他做其他的事惹得爹娘生气。
直到有一日，大哥哭闹着死活不再去学堂念书，他劝着大哥回了房，回去之后才发现去学堂背着的小布包忘在了堂屋。
他还没睡下，就起身去堂屋拿布包，刚好听到沈老爷子跟王氏抱怨：“当初我就说把他扔了，你一时心软想要留下来，现在呢！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子倒是有出息，这花的不还是家里的钱！”
王氏压低声音道：“我这也是收了钱的，要是不抱回来，咱们现在哪里有这么好的日子，只怕还在县城给人当牛做马呢。”
沈老爷子听到此，并未反驳。
王氏接着道：“你放心，他就算有出息，你还是他爹，一辈子都是，只要你不同意，他这一辈子都别想离开徐州府，有什么大出息。”
沈老爷子点了点头，觉得王氏所说也有些道理。
从那之后，沈老爷子就越发不会给他银子，甚至先生的束脩，都要克扣，尽量拖延，少给点。
也是从那之后，沈渊对沈老爷子和王氏再没了期待，看她们偏疼沈峰，他心中也没有丝毫怨言。
沈老爷子瞬间觉得身上没了力气，只觉得沈渊怕是要彻底挣脱了他的掌控。
“老二，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你和大郎你们一起长大，这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睿哥儿啊。”刘氏见沈老爷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赶紧道。
沈渊沉默不语，像是没听到刘氏的话。
片刻之后，沈渊淡淡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中响起：“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也先回去了。”
“你……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好歹爹娘养你一场。”刘氏见沈渊彻底忽略了她，慌乱的道。
没了沈渊，他们沈家就是这清河村最不起眼的一个，往常谁不羡慕她有个中了举人小叔子。
以后，还不知道被如何嘲讽呢！
“养育之恩，这些年也该还清了，再说，娘不是还有当初抚养我给的银子嘛！”沈渊声音低沉，冷冷的道。
说完，沈渊站起身，丝毫没停留，直接推开门，就见三个小萝卜头静静地在屋外站着。
沈渊收起脸上的冷意，重新挂上了笑容问道：“你俩怎么来了？”
沈明睿看着二叔出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二叔往这边走过，他赶忙转身回了屋子。
刚才听到的太让他震惊了，他得好好想一想！
“爹爹。”沈明瑶抱住沈渊，这声爹爹是真心地，这一刻，她真的心疼沈渊。
才十岁就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就要面临艰难的生活。
沈渊笑容越发温暖，摸摸女儿的头，“爹爹没事儿，这么冷的天还带着弟弟乱跑，小心冻着。”
他伸手把沈明瑶的小围巾往上拉，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沈明哲将小手放进沈渊掌心中，“爹爹，我们回家。”
沈渊拉起两人的手，开心的道：“好，我们回家。”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孤身一人的少年，如今他有妻有子有女，生活虽不富裕，比大多数人已经好了许多。
他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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